──秋
萬籟聽秋聲,葉落蟬鳴似訴情。夜冷梧桐初墜砌,輕盈。天繪丹青造化成。
翠靄藻荷明,向日排雲雁已醒。旭日透簾尤在夢,長更。誰使風敲瓦下鈴?
附:納蘭容若「南鄉子──為亡婦題照」:「淚咽卻無聲,只向從前悔薄情。憑仗丹青重省識,盈盈。一片冰心畫不成。別語忒分明,午夜鶼鶼夢早醒。卿自早醒儂自夢,更更。泣盡風簾夜雨鈴。」踏莎行
──無題
秋水如波,烏絲若帽,花邊樓上封題好。瑤琴錦字送和風,竹枝金縷清宵早。
巧舌嬌鶯,細腰纖草,宮商雅調柔情道。畫樓今夕為誰歡,樽斟酒盡韶華老。
附:納蘭容若「踏莎行」:「倚柳題箋,當花側帽,賞心應比驅馳好。錯交雙鬢受東風,看吹綠影成絲早。金殿寒鴉,玉階春草,就中冷暖和誰道?小樓明月鎮長閑,人生何事鯔塵老。」
望江南
──凌霄
金餅月,親月欲凌霄。願與嫦娥私下語,天高難以度星橋,怎可駕雲飄。
附:納蘭容若「望江南」:「初八月,半鏡上清霄。斜倚畫樓嬌不語,暗移梅影過紅橋,裙帶北風飄。」
夢江南
──無題
殘更盡,無緒未因誰。宵雨滿園楓葉亂,羅浮還憶暗香梅,舊事化飛灰。
附:納蘭容若「夢江南」:「昏鴉盡,小立恨因誰?急雪乍翻香閣絮,輕風吹到膽瓶梅,心字已成灰。」
夢江南
──疫中
身還好,品茗亦填詞。滿桌佳餚憑巧手,飲教微醉縱吟詩,平仄錯難知。
附:納蘭容若「夢江南」:「新來好,唱得虎頭詞。一片冷香惟有夢,十分清瘦更無詩,標格早梅知。」
天仙子
──秋寒
黃轉紅翻秋可了?凝階霜露迎冬早。起來身冷便加衣,園靜悄,霞光繞。昨宵夜雨誰知曉?
附:納蘭容若「天仙子」:「月落城烏啼未了,起來翻為無眠早。薄霜庭院怯生衣,心悄悄,紅闌繞。此情待共誰人曉?」
天仙子
──宿醉
一陣西風寒納袂,曉迎瑞彩仙衣碎。未忘昨夜為貪樽,浮白醉,和衣睡。紗窗紅透蒙矓起。
附:納蘭容若「天仙子──淥水亭秋夜」:「水浴涼蟾風入袂,魚鱗觸損金波碎。好天良夜酒盈樽,心自醉,愁難睡。西南月落城鳥起。」
相見歡
──秋晨
漫天黃葉幽迷,雨煙微,未見昨宵眉月下牆西。
晨鴉噪、黃菊好、玉犀知。欹枕慵慵懶起琢新詩。
附:納蘭容若「相見歡」:「落花如夢淒迷,麝煙微,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。愁無限、消瘦盡、有誰知?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。」
相見歡
──閨怨
含顰淡蹙眉峰,粉脂溶,雖是如今舊日景相同。
多少恨、從何訴、悔情濃。獨倚欄杆無緒怨秋風。
附:納蘭容若「相見歡」:「微雲一抹遙峰,冷溶溶,恰與個人清曉畫眉同。紅燭淚、青綾被、水沈濃。卻與黃茅野店聽西風。」
生查子
──清宵
清宵滿院幽,玉彩迷衣衩。色瀉入簾櫳,繪出天機畫。
入戶覺鎔金,兔魄光浮瓦。月桂欲傳香,誰倚繁星下。
附:納蘭容若「生查子」:「東風不解愁,偷展湘裙衩。獨夜背紗籠,影著纖腰畫。爇盡水沉煙,露滴鴛鴦瓦。花骨冷宜香,小立櫻桃下。」
生查子
──雁
塞雁苦孤飛,前路誰能許。天冷向南翔,猶戀丹楓樹。
未訴別離情,欲寄心間語。夜半幾人聞,念侶蕭蕭雨。
附:納蘭容若「生查子」:「惆悵彩雲飛,碧落知何許?不見合歡花,空倚相思樹。總是別時情,那得分明語。判得最長宵,數盡厭厭雨。」
生查子
──夜撰
墨歇聽更殘,燄暗晨曦寂。遠處泛霞光,露冷前階濕。
筆拙苦沉思,滿紙皆空白。憔悴獨斯人,欲寫無心力。
附:納蘭容若「生查子」:「短焰剔殘花,夜久邊聲寂。倦舞卻聞雞,暗覺青綾濕。天水接冥濛,一角西南白。欲渡浣花溪,遠夢輕無力。」
減字木蘭花
──寓意
單身隻影,濕冷離群天未醒。路遠難量,一點孤飛斷客腸。
陽升月落,天地哀鳴誰可諾?宇宙窮通,風雨飄搖怎去從?
附:納蘭容若「減字木蘭花」:「燭花搖影,冷透疏衾剛欲醒。待不思量,不許孤眠不斷腸。茫茫碧落,天上人間情一諾。銀漢難通,穩耐風波願始從。」
減字木蘭花
──無題
嗟無一語,忍看秋荷殘夜雨。浪湧心潮,短夢啼粧念翠翹。
池魚似喚,失蔭難依驚鳥見。那懂情懷,風過纖扶髻上釵。
附:納蘭容若「減字木蘭花」:「相逢不語,一朵芙蓉著秋雨。小暈紅潮,斜溜鬟心只鳳翹。待將低喚,直為凝情恐人見。欲訴幽懷,轉過回闌叩玉釵。」
減字木蘭花
──靈感
靈消意罷,墨歇毫枯難再畫。心目雖明,形韻風神繪不勝。
比擬交替,千點一鉤何所遂。慢下蘭樓,麗景天然莫自愁。
附:納蘭容若「減字木蘭花──新月」:「晚妝欲罷,更把纖眉臨鏡畫。准待分明,和雨和煙兩不勝。莫教星替,守取團圓終必遂。此夜紅樓,天上人間一樣愁。」
浪淘沙
──深秋
轉瞬便深秋,蟬噪枝頭。池中花葉恁飄流。水冷雲寒蘆岸白,滿樹含羞。
野色卻難休,雅景相酬。新詩欲寫慢登樓。翠滴碧迷煙外草,箋上詞留。
附:納蘭容若「浪淘沙」:「夜雨做成秋,恰上心頭。教他珍重攎風流。端的為誰添病也,更為誰羞。密意未曾休,密願難酬。珠簾四捲月當樓。暗憶歡期真似夢,夢也須留。」
浪淘沙
──無眠
一陣葉敲窗,靜苑無光。擁衾未起雨遮陽。只為中宵眠乍醒,未及商量。
夜半倍寒涼,誰與稱觴?香茶一盞暖心腸。破曉更殘天尚暗,鳥躲檐廊。
附:納蘭容若「浪淘沙」:「紅影濕幽窗,瘦盡春光。雨餘花外卻斜陽。誰見薄衫低髻子,抱膝思量。莫道不淒涼,早近持觴。暗思何事斷人腸。曾是向他春夢裏,瞥遇回廊。」
浪淘沙
──苦覓
欲詠未含糊,得句輕呼。墨花詞藻覓蓬湖。紙上眼前飛白雪,心似浮桴。
思緒有還無,難作璉瑚。騎驢訪鶴一山姑。字字尋來滋味苦,怎達冰壺。
附:納蘭容若「浪淘沙──望海」:「蜃闕半模糊,踏浪驚呼。任將蠡測笑江湖。沐日光華還浴月,我欲乘桴。釣得六鱉無?竿拂珊瑚。桑田清淺問麻姑。水氣浮天天接水,那是蓬壺?」
(「詩壇」第944期2020.10.29《華僑新報》第1549期)